【长顾】铦钩

足别离后续。年上帝庚x小将军昀。
我流古ABO,我流孕-期预警,除此之外雷点不多。有微量类似泥塑【我流ABO多少伴随着泥塑】。无!双!性!
看小将军如何杀破一片天后跟自己家老公撒娇【才不是呢顾昀最帅除了前八个字剩下都删掉五毛一条
写点古风放松一下,主要放飞自我,我个人的无逻辑爽文。1.1w字预警,柴骨肉,拙作。
反正我写的挺爽的。


我自诩一向剔透清晰。见青山,便知青山几重;见宫墙,便知世事几种。唯独见你,束手无策。*
   















“今天咱们的书啊,从那雁亲王孤身下江南,敌阵之中单枪匹马,救出斩杀龟兹国王的安定侯说起……”



隆安以来,战火连绵,举国禁乐。收复江南之后,说书人们才重新机会一展拳脚。

望南楼的说书先生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看着台下携家带口,座无虚席,讲得那是神采奕奕。像是为这久久不见,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的茶楼红火兴奋不已,讲得比战乱之前似乎卖力多了。

台下叫好的也带着生机勃勃的劲儿。

万民重拾俗乐,谁也不知,台下同坐着两座天底下最惹不起的佛。




“来,一个月的酥炸小黄鱼,赌一下这次是我追你还是你追我。”顾昀拿起一个瓜子,冲着长庚挤眉弄眼。

长庚看着顾昀笑。顾昀爱玩,长庚一向乐得陪他,“赌是可以赌,不过赌注可是失之公允了。”

“啊!忘了,你不爱油重的。你等会我想想……”

顾昀不说话,怔怔想着怎么补偿——他最近总会有这种有些迷糊,却说不上的有点深远的表情,可爱得紧。

长庚笑着,仗着人多无人瞧,搂住了那已经有些丰盈起来的腰,“好了。荤腥不比酒,不是必须忌的东西,馋了跟我说就好,何必玩这抓不到输赢的把戏?我只要你高兴。”

“这么好?那可是你说的!”顾昀桃花眼一眯,肆意地笑了。台上已然讲到顾昀策马出征,顾昀问,“加不加码?”

长庚:“加。”

顾昀顾盼神飞,“加多少?”

长庚把顾昀的肩搂了过来,悄悄说了句什么。语罢,顾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长庚撩起眸子,眼睛里盛了摇摇晃晃的茶楼灯火。

顾昀低声咬牙切齿道:“先生,你可没教过学生,荤腥是这个意思。”

长庚笑了:“不晚,十六现在不就知道了么。”他低下头,轻轻地,像是对自己说,“等这次事过再补你吧。”












太始年间,望南楼又一次拔地而起,与云梦大观呈鼎立之势,坐落护城河畔。

它曾死在国仇家恨里,灰败在苟延残喘中。好在雁亲王扶起了堕下的朱楼,利刃对外,江山收于一袖。总
 算把发烫的回忆还给了京城。

那之后,总有老人施工时就一直坐在河边,抽着水袋烟一言不发。总有孩子光着脚丫,在护城河边啪嗒啪嗒地跑,偷偷把树枝放在施工的木料里。延长了的过去成了新奇的玩具。

就凭这个,多年后,也没有人舍得怪罪,太始皇帝传奇一生的深处,那点蛮不讲理的情到深处无怨尤。

不过那是多年后的事,当年可没这么容易。当年四境刚定,主帅不能无人。周围所有人,曹春花,葛晨,甚至连江充都在劝他等时机成熟。

“时机若不创造,又哪有成熟之时……盯着子熹的人太多了。朕没法坐以待毙。”长庚说,“放心,朕是子熹的刀鞘。情到了子熹手里,也能是护我的刃。”





太始元年,几乎每个人都记得顾昀归朝那天。

军机处已在阶下站好。年轻的帝王睁开深邃锐利的眼眸,抬眼惊堂。

全朝死寂,两院的喷壶都已经准备呲水了。谁知皇上连个开场白都没讲,沉默地亲自打开了一道圣旨,没有把圣旨交给身边的内侍,御口亲宣。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

大臣们面面相觑,四下窸窣,唯有军机处的人垂眸不语。

“安定侯顾昀,武帝长公主之子也。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

听到这儿,大殿里静成一片,三千大臣脑袋上冒的烟能烤透一只鲲。

这是,赐封?

可这开头……错是挑不出错,怎么听着这么不对?这是要封什么?

年少功成,十八平疆,安定侯顾昀,还有什么可封?

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朝臣官帽上的簪子尖都能看出颤抖来,大胆的直接开始交流眼神,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一点,似乎认真点听,都能听见笏板裂纹的声音。

坊间早传言皇上和小安定侯虽为师生,却早有款曲,总不能……那可是两个乾元啊!





果然。

“……兹仰承皇太后懿命。以册尔为雁王妃,代皇后之名,留安定侯爵位。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长庚终于从圣旨里抬起头来。早已有人跪不住了,拿着笏板,瞬间十多个人不约而同,参差不齐地越众而出,“陛下不可啊陛下……”

“折辱名将,寒的是边疆将士的心啊!!”

“陛下!为人君者怎可不顾人伦啊!!庙堂之下,万世之后,史书工笔该怎么记啊!”





“宣顾昀。”

长庚头一回像个昏君,像是一句都没听见,低声吩咐。

身边的太监像是脚下长了草。当差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架势,亏了皇上镇静。一声颤颤巍巍的宣旨,像是一道刀痕划过金玉朝堂,划过了整个朝堂的不安。




“宣——安定侯顾昀——进殿——”

“宣——安定侯顾昀——进殿——”



长庚站起身来,冠上旒冕撞出细微声响,在太监们一声又一声的漫长宣告里,端起身边的宝印宝册,走下了龙椅。长长的龙袍延在身后,日织局绣娘一个月光阴换来的龙卧在长阶,日光流转在鳞片上,安静而庄严。

帝王眼里,远远地,十八岁的年轻将军,吸风吞云而来。

长庚望着顾昀逆光走来,缓慢而笃定,说,“朕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朕终究是代皇帝,待到太子长大,朕自会还政。若众爱卿是对今后军务有疑,军机处会说明章程。至于皇家内院,朕只愿娶他,也必娶他。”
 锐不可当的年轻帝王抬起头,“至于其他——”





“是谁说的折辱我了?我倒是不知道谁受了辱,边境将士之心又是哪位大人安下来的?”

少年将军的声音清越,胆大包天地打断了天子,百步穿杨。

话音刚落,一殿臣子纷纷回头。太和殿的晨光里,玄甲向日,其鳞不开。

“子熹,”长庚当着满朝文武,没忍住给了这嚣张的孩子一个温暖的笑意,嘴上却不饶他,“不得狂妄。”

兵都在狗皇帝手里,狂妄点又能怎么样?顾昀不以为意。将军禁了满朝的言,顾昀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冲长庚撇了撇嘴。

十几万的兵都带了五六年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长庚心底无奈。只见顾昀俯首,玄甲重重磕在地上,凛然抱拳,“臣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无妨。”




长庚总觉得好久没看见他了。江南的仗打了两年,顾昀雨露期间隔长,几个月才能粘上几天。

不过说是相思苦也没那么苦,顾昀的家信靠的是木鸟,比正经军情还能略快些。长庚事事皆知,可到底悬心良久。

如今顾昀回来了,站在他面前,周围全是大梁忠臣良将。

长庚又是解脱,又有点窃窃的快意。

好在时光缩地成寸,把他无恙地带回来了。

长庚低头看着他,柔声问道,“你愿意么?”


举座哗然。

纵是安定侯吧……御笔亲封,还有愿不愿意之说?




长庚:“子熹,我不困你,你若不愿意,这旨留到你愿意为止……”

顾昀抬起头,轻轻挑眉,眼神轻佻,“我为何要不愿?”

一个眼神惊了潭,一片心湖的桃花飞得惊心动魄。连长庚也没想到,顾昀会直接扯下腰间玄铁虎符,双手奉上,“臣领旨,谢主隆恩,愿以玄铁虎符换皇后宝印宝册。”

在长庚震惊的目光里,顾昀俯身大礼,“我玄铁三部,愿终一生护吾皇安康顺遂。”





长庚微微一震,笑了。于是他抬起眼来,看了看顾昀,看着满殿,看得那么长远。

天水如璧,不起微澜,像是全天下都再没有半分声音。

看啊,这就是大梁的将军。

以后他来佑我。















“然后这么一段旷世奇缘……陨落了?”

“扯你妈的淡,”顾昀气定神闲地白沈易一眼,“你听谁说的陨落?”

沈易叹气,拿起磨刀石磨起刀来——最近被顾昀扯来:在宫里当侍卫,割风刃是不能用了,还有点用不惯轻飘飘的宫刀,“我本来也以为是扯淡,可是外面
 早都传开了,传得跟真的似的。”

顾昀眉毛一挑,光着脚倚上美人靠:“说说。”





果然,自从长庚朝堂求婚,顷刻间,飞短流长差点淹了京城,昏聩之名扣得严丝合缝。

不过人言如潮,好在朝堂求娶大将军是个好故事,望南楼的说书人嘴里讲得精彩,赚了百姓多少眼泪,一滴一滴浇熄了那点莫须有的怒火。

连着这波澜壮阔的求娶,故事再往远了一牵,长庚护孤城,除旧弊,救大梁于危亡,便全被百姓想起,并且深深爱重了。

千古功德不是丁点流言抹得掉的,人心有眼。太始帝若真能宠得安定侯祸国殃民,谁又会放自己家的坤泽到战场上走泥丸?

何况顾昀虽代为皇后,却分毫不沾后宫朝政事,那宝印和宝册八成拿去垫了侯府桌角——主要是太始年间,后宫也实在无人。

他照例做他的四境统帅,有张有驰,不贪不奢。他从没用玄铁牟过特权,如今更不会用“皇后”的身份。除了那次朝堂上闹了一场,两人明面只是君臣,若不是宫门下钥之前皇上都要赶回侯府,折子直接送到侯府案上,估计谁也不记得这两人早就成了夫妻。就连合卺都是私下在侯府办的。那天侯府没有张灯结彩,惟皇上大赦天下,金吾不禁。

往后,街头巷里,秘辛慢慢全成了美谈佳话。

顾昀倒从不管这些,但众口攸攸之后有几方势力角力,长庚到底做了多少努力,他也不是不得知。

不过他们这般低调,没想到另一般论调又起来了。

所以在他怀孕的时候,龟兹会突然借送贺礼之机进京,长庚会留他们多住几天,倒也是顾昀意料之中的事。



安定侯有孕,自然不便管军务。长庚叫了沈易携家眷回京暂代统帅职。

长庚自从顾昀有孕便进宫来住了。他没让顾昀帮他分忧,沈易又回了京,事情多了不少。长庚基本每天都是在军机处睡的。

顾昀也没拦他也没耍,自己收拾了行李,到御花园北边溜达溜达寻了个宫殿,没怎么拾掇就钻进了去——那地方离太后近。当年顾昀没挂帅时常居宫中,受太后不少照拂。顾昀会时不常去看看太后和小太子,或者和宫里那些嬷嬷聊聊天。他嘴甜,宫里的老人都记得神仙似的小侯爷。

长庚有时候会来,但是多半不会。

所以没事的时候,沈易才会进宫陪陪顾昀——长庚几乎是拼了命地保护顾昀,连皇宫护卫这种事都给了西南总督。沈易原本还是半个月左右来一次。最近几乎是天天进宫了。

陈轻絮偶尔也会来。她和顾昀不算特别熟悉,没有那么多话能说,只能把把脉调调药,像个请平安脉的。

顾昀过得也挺好的。只不过和长庚见得越来越少了。







“你还真是心宽。”沈易放下了刀,又开始逗从自己家给顾昀拿进宫的鹦鹉,“皇上来不来和你半点关系没有。”

“本宫肚子里这位保我掉不下来。”顾昀说得理所当然,被沈易白了一眼,终于说了句正经话,“他最近忙。世家还有尾巴要扫,你进了京,我又没法回朝,军务又压下来不少负担。听说龟兹扶了个怕是从塔克拉玛干里淘出来的离散王子,给他们高兴得不行,正在西域闹耗子呢……军机处的灯久没彻夜过,最近亮了四五日了。”

沈易低头喃喃道:“龟兹……”

“怎么了?”顾昀搅了搅手里的酸梅汤,满不在乎,“一帮蠢货而已……季平。”

“嗯?”

顾昀轻轻微笑,“说起龟兹。你来京城,也不是一来就来看管宫禁。你久不在后宫,我也没跟你提过一个字……你们是怎么知道,长庚多久没来我这儿的。”

顾昀唤得异常严肃。沈易瞥顾昀的表情,终于诧异了一瞬,突然如遭雷殛,死死瞪了顾昀一眼。

就知道有问题。

沈易这半个月进宫如此频繁,本就是因为觉得情况不对。长庚这些年怎么待顾昀,除了两人自己之外,没有比沈易更清楚的人。坤泽有孕最需自家乾元在侧,长庚怎么会放得下心?

重点是,顾昀居然还这么老实?




沈易深吸一口气,虽然还没太摸清楚这两个人在想什么,“我这是不是被奸夫淫夫耍进宫城来了?因为那群来朝的龟兹人?”

“榆木脑壳……”顾昀会心一笑,“查查宫里的人吧,龟兹人伏得可不浅。你去给本帅挖个出场的机会。”

“呸!”沈易白他,“劳心劳力不讨好,我凭什么?”

小混蛋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抬手是白得近乎透明的瓷碗里清澈的酸梅汤,“那行,贿赂贿赂您。宫里就这点东西做得可口了,尝尝?”

“没准儿碰巧有毒呢?”













罗衫半掩着不再如同往年白皙的身躯,青丝干枯又散乱。金兽里尚烧着甜腻淫-糜的香。

她假装看不见身上的狼藉,反正已经过去了,也不是第一次。

她甚至不是很熟悉这次来的人是谁。

“娘娘好识相,下官竟不知娘娘如此有胆识,敢在安定侯顾昀的吃食里下毒。”刚刚身上的那龟兹男人紧着衣衫,语气提起泱泱大国四境统帅,曾经把他们国家的国王力斩阵前的将军竟像提个青楼妓-子,夸张地笑,“也是,一个坤泽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吕妃心如死灰,说的却是自己,“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家人擎等着叛-国;小儿子是强-奸来的,一出生就被人盯上了去做傀儡;连亲生儿子都等着去敌-国当个王爷,等着有朝一日篡了弟弟的位。

李旻称-帝,他们再没有机会在大梁东山再起。所有人都想用她换前程,她连反抗都没有余地。人活到这个份上,生亦何欢,死有何惧。


而男人看着女人的表情,心里的快-感飙升得近乎病-态。

太子给他的吩咐是如果吕妃听话就带回龟兹,若还是当年酒宴上那叫都不肯叫的死人样就直接想办法杀了,留着那个孩子就行,没必要让吕家到龟兹争权。反正这女人,大梁自己也早就不要了。

啊,似乎也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好生对待”,但至少在她身上的时候没打没骂,算仁至义尽了。

那可是两国皇帝都上过的女人,能忍住手可不容易。

那龟兹男人笑了笑,语气似乎挺感慨,“贵国还真是……自诩深明礼义,可太妃成了龟兹国-妓,统帅成了皇帝豢养的娈-宠。大梁这是想玩死自己啊——”



“可比不上你们上门求死的心。”

只听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直接拍进对面的佛龛里,双双碰了个粉碎。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皇上养的人你们就能惹的?”


“顾昀??”龟兹使节慌张地看了看身后面如死灰的女人,又回过头来,“你不是已经有了……?大梁皇帝不是把你圈起来了么?……你怎么,还能走进来??你怎么进来的??”

顾昀低声感慨,“待客不周啊,贵国使节竟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了。宫城是我的地方,你倒不想想你是怎么进来的么?”

他蹲下身来,一把刀尖发黑的小银刀挑起那龟兹人的下巴。

他连副盔甲都没穿,莹润的腰肢也没刻意遮掩,只一身松松垮垮的月白衣衫;长发不束不收,桃花眼眼角绯红,那穠若桃李的脸上,杀气近乎艳丽。

那媚态寻常人做不出,定是个被人百般疼爱过的坤泽。

这杀气寻常人也再得不了,定是不知走了多少战场的战神。


“你们怕是忘了,我杀你们国王头颅的时候,照样也是个坤泽。”顾昀冷笑,“天真。怪不得几百年过去了,也就是个羊粪蛋似的小国。一口气还想把大梁吞了,也不怕撑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吞了大梁,就不怕别人吞了你么?”

“顾昀!!”那人目光里有疯狂的哀怨,有痛苦的绝望。

“想问什么?怎么发现身处冷宫多年,直到李丰驾崩才被李旻放出来的吕妃早在多年前宴席上就和你们太子苟合得子?怎么知道你们想里应外合,连同吕家人一起向大梁报仇?怎么中了你们精心布置的毒药还没一尸两命?还是,怎么心安理得闻着你们助兴的情-药,还能在这儿跟你们侃侃而谈?”顾昀死死盯着他,“或者,你们龟兹的那个“被大梁囚禁”的皇嗣,到底在哪?”

龟兹男人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双几乎悲悯的眼,他几次开口,愣是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双腿打着摆子,眼睛马上就要涣散了——顾昀却把那挑着他下巴的尖刀撤了下来,把发黑的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

“潜进御膳房,毒害皇后和皇子,怕被发现,所以燃了香,想拿情药阻我?是啊,我进来就闻到了情-药,我一个坤泽当然克制不住。怎么?你还敢来动我么?”顾昀说,“你可是个妄图鸩杀安定侯与太始帝之子的大勇之人,我怎么可能看不到你们?”

“你们也说了,本帅坤泽之身。护子心切,请贵国多包涵了。”





伪装成御林军的西南驻军进了屋的时候,吕妃已经自杀死了,龟兹人躺在地上,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软绵绵地瘫着,血流成河。

“进去收拾吧。”顾昀低声冲御林军首领道,“使节团一并关押。里面那位,留他几天再让他死。这几天寿康宫严管。除了皇上和我本人,谁也不得进出。”

“大帅……”御林军首领附身道,“皇上来了。”

顾昀闻言一惊,连忙出了殿。

殿外,沈易的人押着使节团跪了一排,太妃们和太后跪在地上,吓得直抹眼泪。只有长庚微微低头,手里抱着狐皮大氅,闭着眼站着,像是睡着了。一身慵懒的玄色长袍隐隐压着金线,发着低调又威严的光。

小将军走了过去。长庚一定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可他一动不动,也没睁眼。

顾昀背着一身修罗气,长发散在风里,却走得万分忐忑,像是刚刚的杀伐决断全给扔了。他就怕长庚生气,怕他害怕。

说是怕,其实长庚似乎从没生过气。即便是当年他逃走了四年,长庚把他抓回来的时候也没舍得跟他生气。

可毕竟这么多年夫妻,顾昀认得长庚脆弱得近乎崩溃的表情。

他做贼心虚,他心疼。

顾昀完完整整走到长庚面前,长庚才睁开眼,平静地揩了顾昀脸颊的血,把他囫囵个裹进了大氅里,一言不发。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个喜怒来。

长庚平了平心绪,在场这一摊事一个都不想管了,他几次开口,却半个音都发不出,索性放弃了,牵起顾昀的手,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谁知小十六不走。

他固执地停下了步,众目睽睽,无理取闹地勾住了长庚的脖子,一个深深的吻。



殿外寥寥草草跪了无数人,没人敢说话,一片死寂。全都低下头,不去直视。

长庚微微震惊,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刺痛着,带着令人手脚漂浮,令人惶恐的,切切实实的生命力。

他只敢看着怀里的孩子。

顾昀扔下了卷刃的银刀——他卸了武器,却依旧没一个人敢靠近他——厚实的大氅裹着他。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小十六的眼睛。

雾蒙蒙的,早已泛满了情-潮的眼睛。

门槛一过,年轻气盛的顾昀被扔在了门外。门里的顾昀早被惯坏了,攀着长庚的脖子,浑身却是软的,像个猫儿似的小心翼翼,潮乎乎地蹭着长庚的脖颈。

太惹人疼了,蹭到人心坎里去。

“心肝,别怕,”顾昀轻轻说,“带我回去,好不好,我疼……”





顾昀其实等着长庚气急败坏地说他。

你的分寸呢?不应当什么都不做,在宫里好好守着么?出事怎么办?我……怎么办?

可长庚没有。他深吸一口气,伏下身来,轻柔地抱起他,吻他的眉心。

“……不疼,咱们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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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再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他才发现长庚没睡。抱着他的肚子,似乎念念有词说些什么。顾昀细听,他的声音几乎在抖:他们竟敢……

他的长庚是后怕了。

声音里凛凛杀意欲盖弥彰,可话未尽,他便不再说下去——他从未让小十六见过他不信神佛,泯灭人情的模样。

顾昀低哑轻问,“怎么不睡呢?”

男人只好无助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妻子鼓起的腹上。才五个月,将将显怀不多,胎音微弱得很。长庚的耳朵紧紧贴着,拼命地听。

那是他和小十六的孩子,还好好的……小十六也是。

顾昀的十指轻柔地埋进他的头发里,低语抚慰:“不怕……长庚,我真没事。沙场来回几趟也不见你这样,行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怎可能栽在这种乌糟手段上?你别怕。我还有你呢,我舍不得涉险。”


长庚抬头,漆黑的眼像失怙的幼兽:“你早就知道。”

顾昀轻声道来,“我知道龟兹会拿孩子威胁你,也知道你护我护得这么明目张胆只是障眼法。你早有办法对付他们,我把沈易的兵和御林军换个个儿也只是帮你一把。直到他们在御花园后发现宫女私烧纸钱。”

长庚投过一个有些疑惑的眼神。顾昀解释,“那宫女的朋友是御膳房的,前几天被人打死了,可御膳房人头却没少。我绑了顶包的,一问才知道他们的用意。事前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吃食上动主意。”

长庚:“所以……”

“毒是我自己抹到刀上的。”顾昀说,“长庚,我也怒,我也恼,可伤人国本可以兵不血刃。只要留下这个孩子善待他,我们无愧于中,无责于外*,龟兹于情于理都没有反击之力。一个北蛮拖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能再多一个龟兹了。我不能让你动手。若是你……”

“若是我……”长庚低声,嗓音里压着怒吼的狂风,“若是我,绝不可能让他们苟活于世。”

若顾昀死,谁也别想活。

登帝位者高不胜寒,长庚一生都是孤家寡人,顾昀长成了他唯一会疼痛的肋骨。为了十六,他杀天下人不足为惜。

他汇天下之兵,一夫当关,却如小儿持刀,刀锋都在颤抖。

他曾经那么自信地说,情在顾昀手中也能成刃。没想到被他当成利刃的十六,也成了他的刀鞘,


长庚说,“可我不愿你委屈自己。”

“合着你是想我浑一辈子。”顾昀轻笑,“你最近都睡不稳了。”

他的傻十六啊。


长庚抚了抚顾昀的头发。顾昀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心上人。

长庚深吸一口气,到底笑了。他又贴回顾昀的腹上,对着他们的孩子说,“宝贝,我们的十六长大了。”












*   束手无策那句,引自遇见逆水寒。我没玩过,只是看到这句了。

奏折有两三个参考,太久远了,我忘了。

惟其无愧于中,无责于外,而姑寓焉。             苏辙《武昌九曲亭记》

须知香饵下,触手是铦钩。               李群玉《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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